迎面吹來的風散文

“大風起兮云飛揚，威加海內兮歸故鄉。安得猛士兮守四方？”劉邦在戰勝項羽后，成了漢朝的開國皇帝。這當然使他興奮、歡樂、躊躇滿志，這首《大風歌》就生動地顯示出他當時的心情。每每讀來深深被劉邦的大氣滂沱氣質蓋世而折服，就如同迎面吹來一股強勁的風，喚醒了我身上沉睡的神經，領略風云乍起的突兀，感受飛沙走石的激蕩，回味心靈蕩滌的透徹，牽動思想深處的風戀——于是乎我向風吹來的方向敞開了胸懷。

風作為地球上一種自然現象，與古老的星球相依相伴幾十億年，我們的先人也很早就了解了風的種類，掌握了各種風的習性，并學會了利用風為人類造福。早在東漢時，許慎《說文》就詳解了八風，東方曰明庶風，東南曰清明風，南方曰景風，西南曰涼風，西方曰閭闔風，西北曰不周風，北方曰廣莫風，東北曰融風。正是歷朝歷代對風的研究才有了不計其數的成語，其中最著名的莫過于——萬事俱備，只欠東風，出自明羅貫中《三國演義》第四十九回：“孔明索紙筆，屏退左右，密書十六字曰：欲破曹公，宜用火攻；萬事俱備，只欠東風。”現已成為家喻戶曉膾炙人口的常用語。再有——談笑風生，出自宋辛棄疾《念奴嬌·贈夏成玉》詞：“遐想后日蛾眉，兩山橫黛，談笑風生頰。”如此等等，不勝枚舉。而寫風的詩更是多如牛毛，開卷便是。唐朝的李嶠的《風》寫到，解落三秋葉，能開二月花。過江千尺浪，入竹萬竿斜。王安石的“春風又綠江南岸，明月何時照我還”，賀知章的“不知細葉誰裁出，二月春風似剪刀”，李商隱的“相見時難別亦難，東風無力百花殘”，及李白的“苔深不能掃，落葉秋風早”等等，風在詩人筆下有了生命，有了感情。所以因人不同品讀起來感觸不盡相同，收益自然也就不同，好惡兼而有之，褒貶眾說不一，于是便有了—— 四海承風之說。

對于風，無論是流芳百世的文人墨客，還是深居簡出的達官顯貴，抑或是粗食布衣的平頭百姓，大都喜歡撩撥萬物和煦的春風，因為它帶給人太多的聯想，與太多美好的事物相聯系，由不得你不愛。記得小的時候，東北的冬天很長，每到冬去春來的時候，就有一種望眼欲穿的感覺，盼著春風吹遍大地。幾個小伙伴經常翻看掛在墻上的日歷，學大人般的老成掐指默算“七九河開，八九雁來，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”，終于有一天，風中搖曳的柳枝吐出了嫩芽，于是迫不及待地褪去了藩籬般的棉衣，在料峭的早春里向著東南敞開了胸膛。春天來了，春天真的來了，田野里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在孩子們的戲耍中悄悄綻放，紅的，白的，黃的，赤橙黃綠青藍紫，不經意間大地變成了孩子手中的萬花筒，光怪陸離變化莫測。春風中，大人舒展開了緊縮的眉頭，期盼著地里的莊稼能遇上一個好年景，憧憬著秋的收獲；春風中，孩子們望著大人高大偉岸的身軀，幻想著如花草樹木一般，指日間與成人比肩前行；春風中，湖水泛著漣漪，魚兒輕盈地翻著花，逗引著孩子們跳進刺骨的水中摸魚逮蝦；春風中，不知是河里的青蛙還是樹上的昆蟲帶頭開始了鳴叫，于是整個大地變成了天然的樂池，鳴唱著自然和諧的交響。當我從夢靨中微笑著醒來，赤裸上身沖向廣袤的大地，夏天已經來到身邊。

很多不喜歡夏天的人，說夏天的風都是熱的，其實這說的不確切，夏天多半是沒風的，倘若某一天習習的風吹起，想必會帶來一場消熱解暑的雨，風刮的愈大，雨下的就越大，說不定是一場痛快淋漓滋潤心田的透雨，一定會給你帶來幾天的涼爽。所以說夏天的風別有一番情趣，不知你是否有這樣的感受，一個令人窒息的夏季桑拿天，置身高處，可山，可樓，可塔，也可在疾馳的汽車里打開天窗，讓風迎面吹來，此時的那種愜意，那種滿足，絕不亞于金榜題名，甚或是洞房花燭。如果說春天的風是暖融融的希冀和夢想，當它向你走來時，給你的多半是少女般懷春的懵懂感覺，青澀少年難以啟齒的欲念的快感。而夏天的風，是實實在在的，就像一位魅人的少婦，在得到了愛的滋潤后，又享受鄰里羨慕的贊譽，而得到的是由心底里萌發的無可替代的自豪與甜美，恰是夏日池塘里的荷花，嬌羞而又大膽地開著，如若旁邊無物無人一般。

不要說秋天的風帶著寒意氣勢洶洶地走來，吹黃了山川田野，無情地掃落了葉片，那一片一片飄落的殘葉，成為了無情秋風的代名詞，天地間一時變得肅殺，萬物變得無情，一個金燦燦黃澄澄的收獲的秋天，被酸腐的詩人的聊聊的幾片樹葉勾勒的蕭條凄慘。只剩下了對春的追憶，對夏的留戀，和那對冬的畏懼，接下來便是靈感的休整，思想的冬眠。唯有那對春風的翹首以盼，卻也是深藏在為御寒緊緊裹著的棉衣棉被里面的。細想，秋風真的沒有那么可怕，哪怕是在瀟瀟細雨過后，一陣涼爽的秋風迎面吹來，那時而落下的片片葉子，正是夏日的浮躁，是掛在城市鄉村高樓大廈草地樹林夏日蒸騰的霧氣和汗水，隨著它們的落下，天地間少了些輕狂，多了些厚重。秋日的清晨，當你走在楓葉鋪就綿長的路上，腳下的葉片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，迎面吹來的殷實的秋風，就好像一位時間老人對你絮叨，世界的變遷，四季的輪回，于是你邁著堅實的步子，風中吟唱著“春風桃李花開日，秋雨梧桐葉落時”、“停車坐愛楓林晚，霜葉紅于二月花”。

要想直面冬日凜冽的寒風，需要有一種大義凜然的特質，和長期生活在北國的冰天雪地積淀，試想在冰凍三尺的嚴冬，在大雪紛飛的臘月，站在冰天雪地間，任呼嘯的寒風迎面吹來的，需要怎樣膽識和氣魄。倘若有一天你真的嘗試過后，便會覺得其實沒有那么可怕，就像喜歡冬泳的人，要在一年四季積極準備，做足身體上心理上的功課，才可能有朝一日跳入冰冷刺骨的河里。如若你有這樣的勇氣了毅力，想必直面冬日西北風就不會是笑談了。你嘗試了，你體驗了，你便會品出呼嘯寒風中的美來。當讀到李商隱“旋撲珠簾過粉墻，輕于柳絮重于霜”，你是否有親臨冰雪連天的冬日的感受呢？，清晨，你走出家門，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，遠處，天連著雪，雪連著天，白山，白樹，白白色的屋頂，于是白色的河面上出現了一幕“孤舟蓑笠翁，獨釣寒江雪”的場景，一切的一切，如詩，如畫，如歌，定會增添你領略迎面吹來瑟瑟寒風的沖動。

讓我們站在風中，敞開我們的胸懷，高聲朗讀雪萊的《西風頌》——愿你通過我的嘴響亮地吹出，喚醒這人世的預言號聲！風啊，冬天既快來，春天難道還遠嗎？只是我要面對的風不單單在秋天里，而走過春夏秋冬四季的風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