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中午和一個熟人在一起吃飯的時候,這人猛地問我:“你知道剛繼干什么去了嗎?”他知道我和剛繼很熟。我只知道剛繼是因為欠債太多才淡出我們的視線的,其他的一無所知。他告訴我剛繼出家了,我的心靈為之一震!
剛繼是我的發小,也是我唯一一個真正的發小。
剛繼小我一歲,我們兩家相聚不過四五十米。當時我們兩家處在村子的最東南角,鄰居少。在幾個孩子里面我們兩個的年齡最接近,所以就整天粘在一起。
剛繼的爸爸是國家干部。_時期,據說最高職位當過我們鄰縣的副縣長。
在我幼小的頭腦里,他們家就是“富翁”。新蓋的房子,高高的臺階,雖然上半部分也是用泥土筑的,可是外面用紅磚砌了一層,里面用白石灰抹了一層,地面是用方磚鋪的,窗戶是兩開扇的玻璃窗。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我們這一帶農村,這樣的房子比現在的別墅還稀罕。
剛開始上學的時候,飯前飯后或星期天,我們兩個總是形影不離,一起在他家玩或寫作業。他爸爸也是一個很有情趣的人,只是有時候脾氣古怪,有點喜怒無常的感覺,剛繼當面總是很害怕他爸爸。在我當時幼小的心靈深處,這既是我驕傲的理由,也是我同情剛繼的原因。因為我在家里從來沒害怕過父親,父親是一個很溫和的人。
剛繼還有一個大他十歲的哥哥,他哥哥總是把我們兩個小孩子玩弄于股掌之間——帶我們做游戲、讓我們幫他干活、給我們起綽號。剛繼排行老二,我隨伯父家的哥哥們排行老七,剛繼的哥哥便稱他叫毛二,稱我叫毛七。我們當時還因他哥哥的這種獨特創意而興奮不已。直到現在,只要一接觸到有關三毛的信息,我就即刻想起自己當年的綽號“毛七”。
我們小的時候玩的最盛的游戲就是打“啪嘰”。就是用紙疊成正方形的“啪嘰”,拿自己的去打別人的,誰能把別人的打翻,就把那“啪嘰”收歸己有,看誰最后贏的“啪嘰”多。現在想來,這種游戲的名稱就是來源于游戲時發出的聲音——啪嘰。
我和剛繼總是合伙打別人的,我們之間從來不打。這樣每次總能比別人收獲多。我們兩個都有點“攻無不克,戰無不勝”的自豪感。
剛繼的叔叔也是國家干部,所以他們家有很多的書——大的、小的、厚的、薄的。這些書都成了我們疊“啪嘰”取之不盡、用之不竭的寶藏。我們兩個總是因為比同齡人擁有更多的“啪嘰”而驕傲。
剛繼還經常“偷”他爸爸的零錢買吃的,并且每次都是很慷慨的讓我和他一塊吃。因此,我總是對剛繼有點愧疚感。特別是他“偷”錢被爸爸發現挨訓甚至挨打時,我渾身的肌肉都緊緊的收縮在一起。那種感覺比挨打還難受,老感覺他受的這些委屈都是因為我而發生的。
我和剛繼在一起一直持續到小學三年級結束。他好像是留級了,漸漸地我們在一塊的時間就少了。隨著年齡的增長,表面上我們之間疏淡了許多,只是彼此之間的情誼還是很深,有點心照不宣的默契感。
初中畢業后,我上了一所師范學校,剛繼去當兵了。此間我們通過幾封信,還相互寄過照片。
師范畢業后,我在家鄉鎮中學當老師。他當兵轉業回來,在我們縣的一家大型企業上班。逢年過節,都回家的時候,我們一定要見個面。談談各自的工作,一塊回憶塵封的往事,如同回到童年一般。
也許是家境富裕,從小養成的習慣,剛繼花錢總是大手大腳。穿名牌,抽好煙,喜歡喝酒,每喝還必醉。愛交際,熱心腸,遇事不冷靜,重哥們義氣。剛繼的這種性格和喜好,晴雨美文網,也正是日后他把自己置于危難境地的根源。
隨著年齡的增長,我們先后結了婚,有了孩子。我住在我們鎮上,剛繼住在縣城。我們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,有好幾年只有大年三十去祖墳上祭奠老祖的時候才見上一面,并且也是匆匆而別。只是聽別人說他換了許多次工作,后來個人辦企業,幾經周折,很不景氣。
去年冬天,我回村里。有個鄰居告訴我說:剛繼跑了,你知道嗎?我這才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。據說他欠下一百多萬的債務。為了保住房產留給妻兒住,無奈之下他還和妻子辦了離婚手續。我的心收的緊緊的,就和小時候見他挨打時的感覺一樣。
在這之前不久,剛繼還真找過我一次。
那是一個秋日的下午,剛繼打電話約我在一起吃晚飯。我在電話里就聽出中午他喝了不少酒。我讓他到家里來,他堅決推辭。最終我們就在學校門口的一個小快餐館見的面。他還帶了一個人,我們三個人喝了二斤白酒。席間他就告訴我說:他開始信佛了。我沒當回事,以為他只是一般的“念念佛”、“誦誦經”而已。飯后,我還找了輛出租車把他送回縣城家里。
昨天,當我聽說剛繼真的出家了,我的眼睛頓時就濕潤了。剛繼身上有很多缺點和毛病,我深深了解。但也并不像某些人說的那樣——一無是處。
如果剛繼不是在自己危難之際——自愿出家的,我絕不會如此痛苦。因為我也曾一度十分向往出家人那種遁入空門、六根清凈的生活!
聽到剛繼出家的消息,我忽然想起一幅對聯: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,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!
剛繼,你后半生真的能忍受住僅以青燈、黃卷、衲衣、芒鞋為伴的寂寥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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